汉代,一个历时四百余年、汉族因其而得名的王朝。
说起汉朝的光辉,几乎人人都略知一二。或许是“长乐未央”的汉代长安城,或许是连通东西的丝绸古道,或许是“二十四史”之首的《史记》,更或许是一连串熠熠生辉的姓名:开疆拓土的雄才大略汉武帝,“不教胡马度阴山”的飞将军李广,“匈奴未灭,何故家为”的骠骑将军霍去病,自请出塞、和亲安边的“落雁”王昭君……
可若说起汉代的北京,许多人都觉得生疏。汉代,北京区域具有汉王朝在东北部区域的最大城市——蓟城。这儿曾长时刻是诸侯国的封地,最早是“燕国”,后改为“广阳国”,有时又被除国,降级为“广阳郡”。
在北京地铁每天穿行的房山线大葆台站邻近,有一位西汉诸侯王于此沉睡了两千年。直到近半个世纪前,他的地下宫廷重见天日。
这座西汉墓的开掘,第一次使文献中撒播千年的奥秘葬制——归于汉代“皇帝之制”的“黄肠题凑”暴露真容,第一次以什物材料呈现了北京区域汉代诸侯王的若干日子细节。而在考古旧址树立的大葆台西汉墓博物馆,是我国第一座汉代墓葬博物馆,至今仍是北京区域汉代遗存的重要代表。
又一个马王堆?
上世纪六七十时代,“备战、备荒、为公民”的标语几乎众所周知。1974年,北京市丰台区郭公庄大队大葆台村的两个大土堆,引起了东方红石油化工总厂的留意,他们想运用这儿高凸的地势,深埋几个大型储油罐。开工前,北京市地质地势勘察处先来钻探,可巧,一个探眼打下去,带出了木头、木炭和白膏泥。更巧的是,地质勘察处有个业余考古爱好者叫孙秀萍,她立刻联想到了长沙的马王堆汉墓。
1972年至1974年,湖南长沙马王堆先后发现了3座西汉时期的墓葬,其间一号汉墓出土的“千年女尸”,距今2000多年仍然形体无缺,肌肤润泽,部分关节乃至能够活动。“千年女尸”之所以不腐,一个重要原因便是马王堆汉墓选用了木炭、白膏泥密封法维护墓室。
孙秀萍立刻打电话陈述北京市文物办理处(以下简称“文管处”),接电话的是文管处三队的马希桂。“我正在办公室写东西,接了一个电话。”2013年,在大葆台西汉墓博物馆的口述史访谈中,马希桂这样回想,“他们(地质勘察处)也听说过马王堆有木炭、白膏泥这些东西,所以他们就想到,有木炭这些东西,别是墓什么的。挺担任任的。”
大葆台西汉墓开掘人员合影,后排站立者左四为马希桂。
马希桂1961年结业于北京大学前史系考古专业,参加过琉璃河商周遗址、元大都遗址的开掘。为了摸清状况,文管处请地质勘察处补打了十几个孔,这次除了木头、木炭和白膏泥,还探出了一枚五铢钱、一块带漆皮的圆木头。
五铢钱是汉代的铜钱,莫非像马王堆相同,这儿也是一座大型汉墓?
时任国家文物局局长王冶秋,我国科学院考古研讨所所长夏鼐(1977年考古所改属社科院,以下简称“考古所”)、第三研讨室主任苏秉琦,北大前史系考古教研室主任宿白等,纷繁被请到了现场。终究,考古大咖们共同以为,这是一座西汉大型木椁墓无疑。
参加开掘大葆台汉墓的考古队员、文管处三队作业人员黄秀纯向记者直言:“其时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发现一个尸身不烂的‘老太太’,老实说北京也想抱个‘金娃娃’,想发现一个不腐朽的尸身。”现实上,即便抛开时代背景,这次发现也是极其重要的,终究,规划如此巨大的西汉墓在北京仍是初次发现。
众所周知,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其时的北京城——蓟城就已成为燕国的国都,并与赵国的邯郸、齐国的临淄、楚国的宛(今河南南阳)等齐名,被誉为“富冠国内”的“全国名都”。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横扫六合,分全国为 36郡(也有说40郡、42郡或48郡)。从此,燕地成了中心直接办理的郡县,蓟城从先秦时期的一个方国国都改变成了一致国家的北方军事重镇。一致后第二年,秦始皇即命令以国都咸阳为中心,构筑通往全国各地的驰道,其间有一条就直达蓟城。后来,秦始皇巡游各地时还曾抵达过燕蓟区域。
可是秦朝时刻短,跟着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标语下,布衣身世的刘邦终究得了全国,树立西汉王朝。刘邦实施郡国并行的准则,燕地从秦时的郡再次变回了国,只不过,此燕国已非彼燕国。
虽然如此,燕地的中心城市蓟城仍颇有盛名,西汉司马迁、东汉班固在谈到这座帝国北方的城市时,均称之为“勃、碣之间一都会”,有“鱼盐枣栗之饶”。西汉初年,燕国的地域也适当广阔。“据《汉书·地舆志》的记载,燕国的边境最大时适当于今日的北京市、天津市、河北省中北部、辽宁和吉林西部、山西东北角、内蒙古南部的部分区域以及朝鲜半岛的北部。”我国社会科学院前史理论研讨所副研讨员靳宝告知记者。
靳宝专门研讨过大葆台西汉墓和两汉时期的北京,他发现了一个趋势:西汉时期燕王(广阳王)的封地规划越来越小,所辖的县越来越少。“西汉一朝,在燕蓟区域共分封了3位异姓王和9位同姓王。汉初,燕国辖地至少达87县、51乡邑之多,到了第九位燕王(广阳王)刘建时,所辖县仅剩4个,即蓟城、方城、广阳和阴乡,大约包含今日的北京城区、大兴、房山以及河北固安等地。”
封地规划的缩小,当然离不开汉景帝的削藩和汉武帝公布的推恩令,另一方面,与几代燕王的谋反也直接相关。第一代燕王臧荼开端乃项羽所封,刘邦灭项羽之后,仍封臧荼为燕王。臧荼大约也知自己非刘邦心腹,不久便举兵反汉,成果被刘邦亲率兵强马壮讨伐,不到两个月即被俘,燕地平定。
臧荼被灭后,刘邦立了卢绾为第二位燕王。卢绾没有显赫家世,但与刘邦的接近程度却非同一般。靳宝告知记者,据《史记》记载,“卢绾与刘邦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同乡,几乎是从小玩大的小伙伴。而且,卢绾从年少直至封王,常与刘邦相随,可谓同甘共苦,友谊深沉。”刘邦没想到,如此心腹终终究也挑选了联合匈奴变节汉朝,愤而派出大将樊哙等人攻入燕地,卢绾不得不逃入匈奴,一年后身亡。
两代燕王的叛变,使得汉代统治者决议回收燕地部分边郡的力气,削弱诸侯王国在防护匈奴战役中的方位。可是,燕地的叛变并未就此完结,到第八位燕王、也便是汉武帝第三子刘旦时,谋反又发生了。这一次的结局是刘旦自杀,燕国直接被汉王朝开除,降级为广阳郡。七年后,当燕地再次被封国时,就成了仅辖4个县的广阳国。
不管燕国、广阳国,仍是广阳郡,其治所一向在蓟城。时隔两千年左右发现的大葆台西汉墓,其主人是否有或许便是这些燕王(广阳王)中的一位?
发现盗洞
新我国树立后,北京的考古作业者仍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大的汉墓。1974年8月3日,一个包含各方力气的高标准开掘领导小组树立了。黄秀纯记住,有时任北京市委书记的黄作珍,国家文物局文物处处长陈滋德,考古所所长夏鼐,还有市公安局的同志担任安全,物资局的同志担任设备,考虑到或许发现尸身,还特意请了时任我国医学科学院院长的黄家驷。
开掘小组更是“大兵团作战”的装备。文管处几乎全员出动,考古所派出了不少干将,北京卫戍区4561部队工兵连帮忙开掘,还从外地请了专业“援兵”,河南的贾峨参加过信阳楚墓的开掘,广州的麦英雄后来掌管了西汉南越王墓的开掘。
8月中下旬,开掘工地一派如火如荼,推土机、铲运车、大卡车轰鸣着清运封土。“按理说这是违背操作规程的,像咱们搞考古的,通常是擅长铲一点点刮,挑担子或用小车运土。”黄秀纯说,其时考古作业人员就有定见,推土机一铲子下去,有些东西或许就被破坏了。但特别的时代对考古提出了特别的要求,“要快”,“那么大的封土堆,领导等不了。”
封土,是指在帝王墓室上方堆出的高出地上的土丘,土丘越巨大气度,就表明帝王的身份越高贵。大葆台发现的封土规划大约东西长100米,南北宽80米,最上层是后世沉淀的黄沙,约0.5到1.5米厚,黄沙下面还有7米高的汉代封土。这么大的封土堆,假如靠人工,一天估量只能收拾一二十厘米厚。
马希桂回想,“咱们这些考古的人便是跟着人家屁股后边转,挖出什么东西了,从速抢救,有些现象从速就得记载。”听说,考古一切位老同志叫钟少林,坚决不认同这种方法,半途爽性退出了开掘。
机械清运确实快,不到一个月时刻,共运走封土13130立方米。这边考古人员正严峻地盯着推土机,那儿三位探工师傅吴钦殿、吴有福、商文同着了急。封土清运后就要正式开掘墓室,但墓口详细在什么当地、墓室规划究竟有多大,仍是个疑团,为此,开掘小组特意从安阳殷墟请来了这三位老探工,把期望寄托在他们身上。现在,三位师傅现已探了一个星期,还没找到墓边。
并非他们钻探阅历不丰厚,黄秀纯向记者叙述了老探工吴有福的传奇故事,闻名的后母戊鼎最早便是吴有福和当地人发现的。上世纪30时代,吴有福在安阳小屯盗墓时,用洛阳铲探出了大鼎的底部,他先是自己盗挖,因个头太大,只好找人合挖,终究村子里许多人都参加了这次盗掘。十分困难将大鼎弄出来,又因个头太大,古董商买不起。后来,兜兜转转,在村里人的维护下,这件国宝躲过了日本人的觊觎,于1959年被保藏进了北京我国前史博物馆(今国博)。
从河南安阳到北京大葆台,三位师傅大约是对土质不熟悉,一开端迟迟没有发展,吴有福“因为着急上火,眼睛都红肿了。”所幸,一个星期后,他们总算找到了墓口,也大致摸清了墓室四周的规划。
这是一座篮球场巨细的墓,墓室南北各有一条墓道。据《大葆台西汉木椁墓开掘简报》,北侧墓道系造墓时为收支而设,用毕封固。就在这条北侧墓道中,要害的文物呈现了。一件兽面造型的鎏金铜铺首,铺首已残损环,但造型威猛,鎏金绚烂,铺首周围还有一枚五铢钱。几天后,又在铺首邻近开掘出一件漆器,长58厘米、宽37厘米、厚2厘米,似为漆案,髹红漆,色泽美丽。铺首即俗称的门环,漆案通常是古人盛放食物的家具,却呈现在墓道里,显然是由别处移来的。考古人员不由置疑:莫非此墓已被盗过?
探工师傅在器物周围再次钻探,公然发现了一个直径2.5米的盗洞。随后,考古人员又在盗洞内收拾出一件鎏金小铜铺首、绳纹筒瓦和20枚五铢钱。现实现已很清楚,这些器物都是盗墓者遗撒下来的。最惋惜的是,大葆台墓里还有燃烧过的痕迹,盗墓贼不只盗墓,还放了一把火。幸亏,因墓室缺氧火天然平息,这座纯木结构的大墓才没有付之一炬。
几十年后,马希桂真实地记载了当年的心境:“作为一名考古作业者,当然期望自己所开掘的墓葬没有被盗,而且能够有丰厚、宝贵和重要文物出土。当咱们听到这个音讯时,登时感到有些扫兴和绝望。可是咱们信任,这么大的墓,即便被盗也不或许盗得那么洁净,总会留下一些随葬器的。”
实践上,早在机械清运封土前,考古人员就在封土横剖图上发现,中心部位的封土现已下沉,像锅底相同。其时就置疑墓室顶部现已崩塌,忧虑墓室是否还无缺地保存着。
由南向北拍照的大葆台汉墓封土前景
让考古人员始料未及的是,就在这座被盗的汉墓里,一个巨大的惊喜正在等着他们。
“黄肠题凑”露真容
大葆台西汉墓的开掘人员专家集合,这次墓室的情形却让他们有些茫然。
一根又一根90厘米×10厘米×10厘米的条木,整规整齐地层层垒起,堆成了墓室的四壁。其间三面墙面坍毁严峻,唯有西面接近西北角的一段保存最为无缺,木条足有27层,堆成的木墙残高2.67米。直到今日,现已从考古所退休多年的考古队员蒋忠义对木条发出的香味浮光掠影:“人还没下去,松柏味儿就出来了,滋味特别重。”
仔细观察,能够发现每根条木都很润滑,平坦齐截,不少木材尚巩固如新,有的外表还有一层黄色树脂油,各条木之间无榫卯固定,却堆垒得十分巩固。据考古估测,条木堆成的四壁木墙高3米,厚0.9米,总长42米,所用的条木总数14000多根,适当于122立方米木材,用材之多,几乎不亚于一片森林,着实壮丽。
这壮丽的木墙终究是何物?纵观全国,曩昔的考古开掘中从未发现过,咱们一时弄不理解。就在这时,一张纸条的呈现解了当务之急,写纸条的人是文管处作业人员于杰。于杰1955年结业于北大考古专业,结业后就分配到北京市文物作业队(文管处前身)作业,他学识渊博,阅历丰厚,惋惜大葆台汉墓开掘时正值“文革”,公认的高材生只能在食堂帮厨。“不让他搞事务,他不敢揭露去开掘现场,就戴着草帽,在工地拉起的铁丝网外面偷偷看。”于杰的北大师妹、文管处搭档吴梦麟也参加了大葆台的开掘,她向记者回想,“回来后他就翻阅文献,从王国维的《观堂集林》中遭到启示,第一个清晰提出,条木便是‘黄肠’,木墙便是‘黄肠题凑’。”于杰把考证成果写在一张小纸条上,在食堂悄然交给吴梦麟,几经周转,终究交到了马希桂手里。
黄肠题凑,曩昔虽有文献记载,但其真面目终究怎么,长时刻以来一向迷雾重重,一些前史学家常常把“题凑”混同于椁室。于杰先生的纸条,让咱们恍然大悟,急迫地翻阅文献材料。这才发现,《汉书·霍光传》记载,霍光身后,皇帝赐给他“梓宫、便房、黄肠题凑各一具”,这是文献中最早所见的“黄肠题凑”一词。三国时魏人苏林曾对黄肠题凑进行注释:“以柏木黄心致累棺外,故曰黄肠;木头皆内向,故曰题凑。”
再看大葆台发现的遗址,不管哪个方向的木墙,每根条木的端头都是向内的,也便是对着棺椁的一面摆放规整,另一面即外侧则稍微良莠不齐,这不便是注释中的“题凑”吗?至于条木是否为注释所说的柏木,开掘人员当即请江西省木材工业研讨所予以判定,得到的答复令人喜不自禁,正是柏木的树心,与古人描绘的黄肠题凑彻底符合。
大葆台西汉墓成了我国发现的第一座大型黄肠题凑墓葬,这一严重考古发现当即轰动了全国。
1983年12月,游客在大葆台西汉墓博物馆观赏恢复的一号墓墓室,图中能够看到整规整齐层层垒起的“黄肠题凑”。 叶用才 摄
黄肠题凑是西汉帝陵葬制的一项重要内容,诸侯王或重要的功臣经皇帝恩赐也可享用。已然呈现了黄肠题凑,大葆台的墓主人身份必定适当尊贵。
跟着进一步的开掘与考古,墓主人庞大的地下宫廷逐步露出了本来的相貌。现在,当咱们来到大葆台西汉墓博物馆,能够看到恢复的墓室。这是一座深4.7米的地下宫廷,宫廷坐北朝南,墓底南北长23.2米,东西宽18米,墓口比墓底更大一些。墓室中心的后半部分是放置棺椁的后室,适当于主人生前的寝殿。墓室中心的前半部分是前室,标志主人生前请客来宾、会晤臣僚、处理公事的前堂,这儿摆设着一组广大的黑漆朱彩坐榻,因为汉代没有呈现桌椅,人们都是席地而坐。前室、后室之外,是几重巨大的“宫墙”,“宫墙”之间形成了内回廊和外回廊,其间最内一层“宫墙”即黄肠题凑。
这座庞大的地下宫廷,终究是为谁而建?棺椁内能否发现千年前的骸骨,大葆台会成为又一个马王堆吗?
墓主人是谁?
开棺那天,工地的气氛有点不相同。蒋忠义回想说:“北京市委、国家文物局、包含丰台区的那些领导全跑来了,咱们就在北边搭了一个看台,便利他们从上往下看开掘状况,看看究竟有没有尸身,有没有特别宝贵的文物,他们都很期盼,恨不能立刻就能看到成果。”
大葆台的棺椁是三棺两椁,共五重,考古人员一层一层地揭开棺盖,看台上的人遥遥一看,空空如也,“呼啦”一下,人都走了。黄秀纯对此形象深入:“大葆台汉墓的开掘进程,由中心新闻电影制片厂李汉军拍照成纪录片……(开棺时)当升降机把开麦拉降到棺顶旁边面,大吊车把棺盖吊起来后,发现木棺现已崩塌了,棺内没有任何遗物。拍照升降机还没有归位,各级领导就离开了礼宾座位。因为墓室被盗,出土器物不多,李汉军拍的新闻电影因而被打入‘冷宫’,未能揭露放映。”
仓促离去的人群没有留意到,其实墓主人的骸骨就在棺椁内。1979年宣布的《大葆台西汉木椁墓开掘简报》写道,“在内棺与第四层外棺(应为内椁)之间北部的底板上,留有人骨架,骨骼虽已不全,但部位未乱,头东脚西放置。”黄秀纯是最早看到墓主人骸骨的人之一,他至今还记住现场的状况,“骸骨的一半在棺外,一半在里面,脖子上还套着一段麻绳,大约40厘米,咱们估测应该是盗墓的用绳子套在墓主人脖子上往外拉,发现没什么东西就走了。”马希桂则据此剖析,开掘时骸骨现已没有肌肉,骨骼排得很成形,阐明盗墓的时分还有肌肉,因而盗墓的时刻与下葬时刻不会相距太远,或许就发生在西汉晚期赤眉起义全国大乱时。
虽然被先盗后焚,大葆台西汉墓仍是出土了不少有价值的文物。此前,收拾封土时发现西侧还有另一墓葬,从封土叠压联系可知西侧墓的时代稍晚,所以将东侧的定为一号墓,西侧的定为二号墓。通过开掘,一号墓共出土器物850件,二号墓因被盗后烧得更惨,仅出土240件器物。
二号墓出土的玉舞人轻舒广袖,微折柳腰,长裙拂地,展现了汉代舞人佩“长袖”和“细腰”的特色。
1000余件铜器、陶器、铁器、玉器、漆器、丝织品中,有一件铁斧乍看平铺直叙,仔细打量会发现斧面模糊铸有凸起的“渔”字,这个字可谓汉代渔阳铁官作坊的“商标”。《汉书·地舆志下》有载,渔阳郡中名列第一的渔阳县(治地址今北京怀柔区梨园庄东)“有铁官”。铁官,即秦汉时期办理铁器冶铸作业的官方组织,汉武帝时实施盐铁官营方针,制止私营,渔阳就设有一个铁官作坊,而这件渔阳铁斧是初次发现的渔阳铁官作坊的产品。
除此之外,一号墓南侧墓道中的车马坑也特别有目共睹。考古人员在这儿发现了三辆马车和十一匹马(一说十三匹马)的残骸,可贵的是,这些殉葬车马均是墓主人生前运用过的真车马,而非许多墓葬中常见的冥具车。
一号墓墓道内的车马坑,这儿发现的殉葬车马均是墓主人生前运用过的真车马。
1975年3月,蒋忠义带领十几名仔细的解放军官兵开端收拾车马坑。蒋忠义并非科班身世,而是1956年考古所面向各中学招人时,以初中结业生的身份考进了考古所。刚进考古所时只能打下手,但跟的教师却了不起,都是夏鼐、苏秉琦这样的闻名考古学家。就这样,铢积寸累的郊野实践中,蒋忠义也成了阅历丰厚的专业人员。
收拾车马坑后,蒋忠义凭仗阅历和现场考古发现,画出了三辆马车的恢复图。他向记者介绍,三辆车由南向北,最南面的一号车车厢狭隘,很或许是出行时的前导车;中心的二号车有广大的车厢,车厢上有富丽的平顶盖,周围有似窗棂的高栏杆,很或许是墓主人乘坐的安车;三号车则是带篷的大型车,估测是送葬时运送墓主人棺木的丧车。三辆车均为木制彩漆双轮单辕车,车周身涂黑漆,车轮加饰红漆绘彩,车上饰件均为鎏金,外形富丽,应该便是史书记载的只要皇太子和诸侯才干享用的“朱斑轮青盖车”。蒋忠义还向记者展现了马车残骸刚出土时拍照的一张相片,现已散落的车毂上彩绘锯齿纹清晰可见,适当美丽。惋惜,因为技能所限,现在在博物馆看到的马车残骸早已没有了富丽的颜色。
黄肠题凑、诸侯享用的五重棺椁以及车马坑中发现的“朱斑轮青盖车”,都指向了一个定论:一号墓的主人应是诸侯王一级的高贵。但此刻,墓主人的详细身份仍然是一个谜,直到一片毫不起眼的漆片被偶尔发现。
刘旦与刘建
1975年春天,大葆台开掘工地上冷清了许多。一号墓的主体开掘作业根本完成,大部队在前一年的隆冬降临前现已撤离,现在,工地上只要少量作业人员担任开掘二号墓,一起收拾一号墓外回廊、车马坑等。
张先得便是留下的少量人之一。他原在北京电影制片厂从事电影美术规划作业,因喜爱考古,业余自修了考古学和北京史,机缘巧合参加了大葆台西汉墓的开掘作业。他的首要作业是收拾器物,没想到,无意中发现了墓中仅有一件带有编年的器物。据张先得回想,“在小便的途中,我发现外回廊的红枕木上有一块圆的东西。因为踩来踩去,物件中心被磨掉了,一半现已翘起来了。我其时想看看是否有斑纹图画,也没有依照考古的方法,就拽出了半边,发现上面有字……”同样在开掘现场的文管处作业人员刘精义也说到了这件要害依据的发现,“在一个漆器残底,发现‘廿四年’针刻时代文字,是一日早晨,我与张先得下墓坑,从地上捡起发现的。”
两人的回想略有收支,惋惜两位老先生都已离世,后人无从探寻。不管细节怎么,这件刻有汉隶“廿四年五月丙辰丞”字样的漆盒残底,成了考古学者们考证墓主人身份的最要害器物。
靳宝告知记者,西汉时期,在燕地共分封了12位燕王(广阳王)。汉武帝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罢半两钱,行五铢钱”,从墓中出土的五铢钱,首要能够扫除公元前118年之前在位的王,即燕王刘旦之前的7位。而张先得和刘精义说到的仅有带有清晰编年的漆片,能够帮咱们进一步揣度。
靳宝以为,“廿四年五月丙辰丞”有两种或许的意义,一种为这件漆器的制作时代,另一种为记载下葬的时代。12位燕王(广阳王)中,只要燕王刘定国(公元前151年-公元前128年)在位年数为24年,但五铢钱的呈现现已扫除了刘定国。因而,“廿四年”只能是漆器制作时代。那么,就要考虑在位24年以上的王,包含燕康王刘嘉(公元前177年-公元前152年)、燕剌王刘旦(公元前117年-公元前80年)和广阳顷王刘建(公元前73年-公元前44年),同理,燕康王刘嘉时髦没有五铢钱,现已扫除。如此一来,墓主人只能是燕剌王刘旦和广阳顷王刘建中的一位。有人或许会问,有没有或许这件漆器是刘旦或刘建在位24年时制作,又传给后人的?对此,靳宝剖析说,汉代考究“厚葬”,“视死如视生”,编年附属物仅为一件漆盒,专门传给后人入葬的或许性十分小。
那么,墓主人究竟是刘旦仍是刘建?黄秀纯告知记者,大葆台刚刚开掘时,确实有人倾向于以为墓主人是刘旦,但现在干流观念是广阳顷王刘建。他一边画图一边向记者解说,大葆台出土的五铢钱中有磨郭五铢,磨郭,便是把五铢钱的边上一圈磨窄乃至剪掉,“因为汉代后期经济衰落,没有那么多铜铸钱了。”这种钱币一般以为盛行于西汉晚期,而刘旦归于西汉中期。
靳宝也提出了相似的观念,他说,不只是钱币,铜镜、陶器等出土器物都供给了断代信息,归纳来看,一号墓应属西汉晚期,二号墓稍晚,但不会晚过一号墓10年。实践上,关于刘旦的墓,文献早有记载,燕剌王刘旦戾陵在梁山,即今石景山一带。因而,现在考古学界干流的观念是,大葆台西汉墓属西汉晚期,一号墓和二号墓的主人分别为广阳顷王刘建及其王后。
刘建是谁?他因何被封王在燕地?在位29年,他在这个北方重镇做了些什么?查阅文献,会发现刘建似乎一个“小通明”:他在《汉书》中没有专门的列传,其简而又简的状况仅附于燕剌王刘旦的列传中。
要勾勒刘建的人生,就要从他的父亲刘旦说起。与存在感不强的刘建比较,刘旦的名望就大得多了。这也是开端开掘大葆台时,考古人员揣度墓主人是刘旦的原因之一。
前文已说过,刘旦是大名鼎鼎的汉武帝刘彻第三子,终究的结局是谋反自杀,燕国被除。其实,早在元狩六年(公元前117年),武帝封爵刘旦为燕王时,就现已在封策中大有深意地讲匈奴与燕国的前史,劝诫刘旦,“毋作怨,毋俷德,毋乃废备”,实践意思便是不要作怨,不要重演燕王臧荼、卢绾“媾接”匈奴、背离汉皇朝的前史。惋惜,武帝的期望落空了,刘旦不只妄图谋反,还先后谋划了三次。
靳宝说,刘旦本来是没有谋反之心的,后来他的两个哥哥——武帝次子齐王刘闳和太子刘据相继逝世,刘旦以为自己是诸子中最年长的,皇太子之位非他莫属。所以,公元前88年,武帝垂暮病重时,刘旦就派使者来到长安,自动恳求入京护卫京城。武帝一看就理解他想什么,当即大怒,将使者坐牢,又削去燕国封地的三个县邑,以示惩戒。随后,便立了最小的儿子刘弗陵为太子。
武帝身后,太子刘弗陵即位,是为汉昭帝。刘旦又以问礼为名,派人前往长安探听状况,并恳求各郡国立武帝祠庙,这种行为现已是僭越。其时大将军霍光辅佐昭帝,为安稳刘旦,下诏添加刘旦的封户一万三千,并赐钱三千万,但不许其立庙。刘旦大怒,开端撮合同伙,制作兵甲,还诽谤说昭帝并非武帝的儿子,预备第2次造反。不料工作暴露,刘旦叩头认错,终被赦宥。
几年后,刘旦又与朝廷左将军上官桀等勾通,再次谋反,欲杀霍光,废昭帝。工作再次泄密,上官桀等被诛。所谓事不过三,这一次,朝廷没有计划赦宥刘旦,刘旦听闻后只好自杀,燕国也因而被废弃,成了广阳郡,而燕太子刘建等子女,则被废为庶人。
直到昭帝身后,汉宣帝刘询即位,才又封爵刘建为广阳王,封地为广阳国。或许是遭遇过燕国之变,阅历大起大落的人生后,刘建在广阳王的位子上稳稳坐了29年,包含他的儿子刘舜、孙子刘璜均在位20年以上,直至与世长辞。
在位时刻如此之长,史书上却几乎没有刘建祖孙三代的记载,能够估测,三代广阳王或许没有做出可供载入史册的功劳。已然如此,身为叛王之子的刘建为何得以享用“黄肠题凑”的皇帝之制?对此,靳宝以为,没有史料记载,也能够估测刘建比较循规蹈矩,适当慎重,没有做过出格的政治大事,黄肠题凑或许出于安慰之意,或许是还有深意。
汉代蓟城方位探究
现在,乘坐地铁房山线在大葆台邻近穿行的乘客们,许多都不知道,这儿有个大葆台西汉墓博物馆。殊不知,博物馆初建时,却是我国最早的一座汉代墓葬博物馆,也是北京初次树立的一座遗址性墓葬博物馆。
早在大葆台汉墓的开掘没有结束时,时任国家文物局局长的王冶秋就提出:“黄肠题凑”是个新发现,应该保存,搞个陈列室,作为前史教材,既能反映咱们祖国光辉绚烂的前史文明遗产,又可作为外宾观赏旅游的当地。1974年12月12日,北京市汉墓开掘领导小组在给上级的陈述中正式提出维护一号墓的定见。
为了在旧址维护车马坑,蒋忠义颇费了一番心思。其时,大葆台地下水很浅,车马坑刚收拾时还看不出来,时刻久了地下就冒出水来。蒋忠义一看不可,这样下去车马必定要长霉斑、腐朽乃至坍毁。他想了一个方法,请解放军选用挖地道的方法,把车马坑地下的土全都掏空,一边掏一边拿砖将地道顶部券起来,这样就把车马坑和地下水隔开了。
1979年11月,北京市公民政府正式同意树立大葆台西汉墓博物馆。
大葆台西汉墓博物馆外景,其外形是模仿汉墓封土的覆斗状造型规划制作的。
1983年12月1日,一个新颖、共同、科学的遗址性博物馆——北京市大葆台西汉墓博物馆总算正式对外开放。博物馆的主体是一座灰白色修建,外形是模仿汉墓封土的覆斗状造型规划制作的。12月20日,马希桂在《北京日报》撰写了《陈旧文明的一颗灿烂明珠》一文,他在文中写道,大葆台西汉墓“这儿原来是一个沙土丘,上面长满了茂盛的杂草和酸枣树,当地农人叫它‘南大坡子’”,当今,这儿是一个陵寝式的院子,“常青的松柏、冬青和白杨树,使灰白色水刷石的博物馆修建,显得分外古拙、庄重和庄严。”
作为北京初次树立的一座遗址性墓葬博物馆,大葆台一度游客如织。现在,因为立刻要开端改扩建,博物馆处于闭馆状况。不过,为了便利游客观赏,大葆台汉墓遗址3D展厅现已正式上线。
在大葆台西汉墓博物馆,人们能够直观地了解汉代北京区域诸侯王身后的地下宫廷,可是,他们生前所居的宫廷和蓟城呢?靳宝告知记者,《汉书·武五子传》曾记载燕王刘旦寓居的王宫,其主体修建由万载宫、明光殿、端门、城楼、城门构成,还有台水、葭水等溪水,环境优美,结构恢宏,规划颇丰。
如此豪华的王宫,究竟建于何处?换言之,汉代蓟城在哪里?
关于这个问题的探究,一向是前史学界和考古学界目光集合的焦点地址。1959年,闻名前史地舆学家侯仁之在《关于古代北京的几个问题》中,最早对蓟城的详细方位进行了讨论,他以为春秋战国直至隋唐,蓟城的方位根本没有改变,就在今北京城区的西南部,大约是现在的广安门、陶然亭一带。他还指出,蓟城因蓟丘得名,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记载过蓟丘,结合地舆环境等剖析,可估测今北京广安门邻近、白云观西墙外原有的一处高丘,很或许便是古代蓟丘的遗址,坐落蓟城西北角。
侯仁之有理有据的剖析,很快成了关于古代蓟城方位的干流观念,但考古学家赵其昌却提出了不同的定见。1974年,赵其昌掌管开掘了白云观以西的“蓟丘”。开掘中果然发现了古代夯土城墙,可是城墙下方却叠压着三座东汉时期的砖室墓葬,也便是说,城墙的时代要晚于东汉。
赵其昌以为此次发现的城墙应为西晋蓟城的城墙,并依据开掘状况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观念:蓟城的探究应以东汉末年为断,东汉之前称为“前期蓟城”,东汉今后称为“后期蓟城”。后期蓟城即《水经注》所载蓟城,为西晋至北魏沿用运用,直至唐代,方位未曾变迁。而关于前期蓟城,即战国、秦、汉蓟城的方位,赵其昌提出了三种可供考虑的估测,分别为京西八宝山以西略北区域,京西南、外城以西区域,后期蓟城南。
不管侯仁之,仍是赵其昌,他们所估测的蓟城方位都坐落今日北京城区最富贵的地带。或许正是因地舆方位优胜,后人在同一地址重复构筑城市,所以其遗址一向寻找无着。时至今日,关于战国、秦、汉时期蓟城精确方位的探究仍在持续。
但不管怎么,咱们能够必定的是,一向作为燕国、广阳国或广阳郡治所地址的蓟城,是汉王朝在东北部区域的最大城市。而且,正如侯仁之先生所说,自秦汉直至唐朝末年的一千年间,蓟城在帝国地图的东北方,占有十分重要的方位,“作为华北平原北方的门户,在部族对立日趋尖利的时分,固然是汉族和东北游牧部族必攻必守之地,但在和平相处的日子里,它又成为部族交融、文明交流以及交易交游的中心。”
本文图片除署名外,均由北京市大葆台西汉墓博物馆供给。
感谢北京市文物研讨所原所长同心对本文采写给予的协助。
(原标题:葆台汉迹)
来历:北京日报 作者:杨丽娟
流程修改:L006